父母·大山·我
可能我是自然的女儿、是山水的精灵吧,青山绿水于我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,只要投入自然的怀抱,仿佛那山精水秀日月精华就会钻入我的体内,让我的生命鲜活灿烂、光华闪烁。 父母的热爱山水,小时我感怀不到,肉体的摧残、思想的禁锢、生活的艰辛,剥夺了他们的这种权利。在我读书远嫁后,已过花甲的父母,对山水的钟爱渐渐显露出来:平时生活节俭的他们,只要有机会,就会相互扶持畅游在天地灵秀之中。我们做子女的,特别是五哥五嫂,尽力为他们创造机会。 记得父母第一次纯粹游玩式地陪我爬山,是春节回家看望双亲之时。那天天气晴好,久居北方的先生,望着小城不远处葱茏的景山(李自成墓葬处),跃跃欲试。我理解他的这份心情,再说我也多年没亲近这景山了,也很想爬爬山。父母知道后,竟也兴趣盎然,于是,我们一大群人(二哥、二嫂、四哥、五哥、五嫂、弟弟、侄儿、侄女、外甥、外甥女),浩浩荡荡地朝着景山进发。正应了那句话:对面可以拉话,串门得走半天。看着不远的景山,爬得大家汗流浃背,好在一路上景点不少,留影、打闹着上到了山顶。六十多岁的父母,一路上竟没要儿女扶一下,还不停地呵护着细小的孙辈,这份精神让我们做儿女的感叹不已。站在山顶,真有一览众山小之感。平时熟悉的秀水河象一条玉带环绕着小巧的城市,绿色的田畴紧拥在秀水的怀抱,真是美伦美奂;山顶天风浩荡,林涛阵阵,父母如小孩般露出了灿烂的笑脸;父亲还随我们吼上了几嗓子,“啊——啊——”的回音仿佛在天地间回荡。 第二年的春节, 爸爸又陪我逛了老家的相师山。 相师山,据说因汉朝宰相张良的师傅隐居而得名;又名眉毛尖,因其形状象姑娘弯曲的柳眉。海拨八百多米,高耸于湘鄂交界之处名声在这两省远播。老屋正对着它,开门就见,我是遥望着它长大的。它就象家乡的座标,在陌生的他乡,只要隐隐约约地望见它,一股温暖就流溢胸间;至今梦里找不见家时,如果能见到它,就没了焦躁。 虽然它伴着我长大,可我从没有真正地光临过它。那天回家拜过祖坟,站在场院里我又痴痴地凝望它。父亲看见了,轻轻地对我说:“闺女,想不想上去看看?”我一愣,多年来,只习惯于遥望,不知为何就没有爬山的念头?是畏惧它的陡峭?还是惧怕路途的遥远?父亲这一问,勾出了我的倔强和好奇:“想啊,可怎么上去呢?不知道路啊。”“我熟悉,我带你去。”父亲简洁随意地说。看着鬓发染霜的父亲,望了望高高耸立的山峰,我犹豫了。父亲一笑,“走吧,闺女,比比谁爬山的劲头足。”于是,我们一行回乡祭祖的子孙,全嚷着要去。有经验的父亲留下了小孩子,让他们在场院里等着我们在山顶向他们挥手的时刻,最后就由五哥、五嫂、弟弟、大侄儿、大外甥、我和父亲一行七人向着相师山峰进发。出发前,父亲还让侄儿和外甥各带了一把砍柴刀,以备路上之需。共2页,当前第1页12 沿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,初时,大家还说说笑笑;但越往上路越难走,山路比望着要陡峭得多,有时好象立起来了,有时又几乎没路。这时的砍柴刀就披荆崭棘,开出了一条“路”。我们气喘嘘嘘、汗透衣裳,脸红通通的,大冬天脱得只剩一件衬衫,嗓子眼快冒烟了。才到半山腰,带的矿泉水就只有硕果仅存的三瓶了。父亲看我们艰难的样子,为了鼓舞士气,边爬山边给我们讲与这山有关的传说和他的经历,说到了山顶就能望见二百里外的洞庭湖,那个美丽的湖泊吸引着我们,大家拌擞精神。就是这次,我知道了在深山密林里行走,要准备一件能发出响声的东西预防猛兽;知道了年青的父亲为了生活,多次只身一人往返在这条崎岖的山路间,有一次竟差点和凶残的鬼子兵相遇,前后不到半小时,是命运的眷顾让父亲逃过了一劫。听着父亲淡定的讲述,想象着那凶险的环境,我们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。 千辛万苦地攀到了山顶,没成想那柔眉好看的眉毛尖,在面朝湖南的一边却是陡峭如削,树木稀少,青石耸立。“眉峰”处就如同菜刀背,人仿佛在上面没有了立足之地。山脚下是湖南岳阳市毛田区的毛家湾,山到毛家湾嘎然而止,湾前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和一望无际的田野。从眉毛尖下到毛家湾的“路”如同岩羊才能攀越,父亲十九岁就在毛家湾的学堂教书,我不敢想象年青的父亲是如何一次次攀越这莽莽丛林、峋峋危道的。听说现在的毛家湾建成了一座“相思园”,是湖南有名的旅游景点,我们绕道,汽车可直达那里。 将目光从近处向远方眺望,想看到父亲嘴里的洞庭湖,可除了淡淡的云雾还是云雾,父亲见大家眼里有几许失望,就笑着安慰:“下次我们早点来,在太阳出来之前,不仅能望见洞庭湖,有幸的话还能见到湖上的轮船呢。”洞庭湖边就有外婆的家,我们都多次畅游过。路上父亲的讲解是为了激发我们爬山的勇气,我们都明白的。收回远眺的目光,我挽起父亲的胳膊,撒娇地靠着曾经结实的臂膀,转身向着老屋,看见了场院里那如蚁的人影,我们激动地挥着手,我和嫂子取下了红色的头巾,在头顶一个劲地摇晃着,冲着他们尽情地呐喊,还亮开嗓子胡乱地唱了起来,确切地说,是吼;爸爸也年轻了十岁,为我们唱了一曲有滋有味的《借东风》。 山顶的凹陷处有一座小庙,听说曾经很灵验,并有许多修道之人飞升的传说,文革时被当做“封、资、修”拆成了断坦残壁,此时已没有了人影。父亲默默地在跟前站了一会儿,找着旁边的小井,让我们大家喝饱了清洌的泉水,我们还从父亲那里知道了山多高水多高的原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