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桑的天涯零星地从行云尘埃中挤出几滴清泪。于是这世间的雨便细腻得这剩下了一袭泠寒,借着飘忽的风轻渺地摇落。 又期清明,又沐春寒。早习惯了江南的清明,不厌的、淡漠的忧戚,漫落的雨霏,和着拥着那一山的青翠。 但是随着匆匆的人流,喧闹已全然填充了心底的空虚。即便是我有意漫步在斜风细雨中也不得不加快了步子。这就是我们生命的节奏,竟已容不得让清明留消片刻。是的,清明仿佛已经杳然离去了。那么,是它弃我们而去,还是我们已将它淡忘在记忆中枢? 难得今天食堂里竟还有清果(清明蒸糕)。小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似乎是一种揶揄。它挤眉弄眼地笑着,“清果”。 心里仔细盘算着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吃了。一年、两年、三年……哎。总之已经是很久很久了,久得都记不真切了。甚至连它的味道也都一并忘却了。 终于,两个绿莹莹的,玲珑精巧的清果呈在了我的眼前。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揣在怀里,却不忍吃。手覆在清果上,很柔,很软,很富弹性。轻轻地抚过,生怕自己一用力他就碎得难堪,连着清明也碎得一地。而现在,它就那乖乖地躺在我的怀里,微微地冒着热气。那一刻,就似乎连清明也被我拥入了怀中,长长地吁了口气。我又怎么忍心将它吞下?这我和清明的唯一联系。 趁着这偷来的片刻闲暇,漫步登上校对门的小丘。 草木萋萋,凝碧如洗。青松傲骨,意气扬扬地昂着头,直视苍穹,任严寒肃杀,始终保持着胜利者的姿势,沉默不语。似乎学了这故土的深沉,那么它还是寂寞的吗?不。还有风,轻柔地抚顺了它的枝桠,带着她的子叶嬉戏;还有雨,深情地亲吻着她的身躯,洗涤着它的灵魂;纵是稳重如大地也扑倒在它的脚下,默默地支持着它。就连幽荫之中时时传来几声清越的鸟鸣不亦是它的伴侣吗?那么,它还寂寞么? 一叶飘零,徐缓地从枝头随风飘落。它的前身可是舞姬?竟能如此唯妙地演绎出凄恻的徘徊。想来这摇曳的仅是它那不堪尘俗的残躯,放飞的便应是它的游魂了。或是带着一丝枝稍的余温,携一缕恋恋难舍的情,在半空惜别,飞舞。待余温消尽,便也终舞落了其一生。陈叶安然地躺倒在大地的怀中,略泛黄颜,微微卷皱。隐约地,看见了一张灿然的笑靥,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而它也终应了一句含笑而终。我含叹地别过头,避开了那张落叶。它历经了红叶摇羞的肃秋,熬过了素霜含煞的严冬,竟还躲不这风暖竞花的季节吗?可惜错过了如斯浪漫的良辰。 目光掠过了覆在小径上的层层残叶,染着深褐的铜色竟夺了这黄泥的绚烂。无意间,一座孤坟突兀地闯进我的眼帘。草芥丛生,狂乱地舞着纤柔地不堪的躯体。若不是那微微隆起的小土丘,若不是那早已布满青苔的的乱石,怕是任谁都会将它忽略。意外地,林中竟有野鸦扑翅遗鸣,余音袅袅。 我站在这座孤坟前,愣愣地。或是因为习惯了世俗的喧嚣,突然一下子静下来,心情就便得难以琢磨了。甚至有点不忍面对它,这卧野清明无人祭的孤坟。 野地孤坟,甚至连个石碑都没有,更哪来的墓铭只言呢?墓上的青草怕是最懂穴中之人的心意了。将不尽的寒意凝碧聚在了坟头,一股悲怆袭上了心头。 天空渐渐停止了他的泣息,猛地忆起了怀中的清果。我下意识地将它们取出,放在坟前。映着寒草,他们似乎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。松涛飒飒,我仿佛听到了它们的笑声。那姑且就留它们化开这片寂寥、落寞吧。至少,此刻,这里不再孤单。 我捧起一掊黄土,细细地凌风撒落。 坟上的小草固执地甩着脑袋,抖落这些沙土,倔强地扬起头,似乎带着一身的不屑,骄傲地随风摇曳。 片刻的驻足,搓着深深嵌进掌纹的润土,默默地注视着这杂乱不堪的小丘。爷爷,您可安好?今年清明又有谁替您除草添土?心里一阵失落,积久难鸣的情感在胸中层层涌起。 但残存的理智将我带出了松林。我还得去追寻生命的节奏,必须。呵呵,而我们也总是那么轻易地赶上,然后遗忘。 偶然,室友无意间说了一句,“你的鞋子脏了。”我低头一看。呵呵,真的。鞋沿沾了一层黄泥。。我失神地望着还没来得急洗净的手心。 不。鞋子并没有脏。它们只是见证了被我遗落的清明。
※本文作者:珞予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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