忆儿时夏天的那个夜晚
躺在春天的夜里,细数着春天的感动,蓦然间又听到了夏天的脚步声。它燥热的呼吸沁入我的肌肤,膨胀开我的思绪。于是一颗不羁的的灵魂便穿越时空,游憩在儿时夏天的夜里。 环顾了一下四周,见这个庭院没有院墙,满院子生长着杨树、柳树、枣树。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树。蓊蓊郁郁的。树下还有几株月季花,开的很娇艳,隐隐的散发着缕缕香气。猛一抬头,我所担心的那轮月亮原来它没有被青蛙撞碎,它就在这棵杨树和那棵杨树之间挂着。这些树木的影子把月光筛的斑斑驳驳一片,风一吹,让人的视觉有点眩晕。那棵弓形的老枣树像一位饱经沧桑的驼背老人,它的怀里站立着一张四方形的旧木桌,木桌上摆放着一个茶水壶,壶嘴里还散发着袅袅腾腾的热气。几个粗瓷大碗倒扣在桌面上,这显然是热情好客的李姥姥为前来乘凉的人们预先准备好的。什么王二外婆呀,什么张舅呀,什么刘麻子老爷呀。还有好多不知辈分的男女老少,悠然地坐在马扎上,甚至地上,围着桌子,唿哒唿哒地摇着芭蕉扇,边喝茶水边谈天说地,好不热闹。 只见那个刘麻子姥爷吧嗒吧嗒的吸上一口旱烟,氤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颊道:“你们听说第三大队的那个泼妇吗?前些日子他家丢失了一只芦花公鸡,怀疑是村里得人偷去宰杀了。因此他站在自家的猪圈顶上大骂了一整天:‘谁偷俺的鸡,吃俺的肉,留着鸡爪挠痒痒。’”“哈哈哈哈……”人们的笑声回荡在夜空。只听扑棱一声,一只野鸽子被吓的从头顶的枣树叉上飞走了。 接着又有一人站起来说:“小道消息,听说往前就要实行包产到户了,生产队取消了。”人群里又是一阵唏嘘,人们各自发着自己的见解,分析着、评论着、俨然是一个会场的气氛。 张舅讲的鬼故事最吓人了,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讲,随着故事情节的起伏,脸上的肌肉一张一弛的:“从前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,一个男人路过一片坟地,忽见坟地里跳动着蓝光闪闪的鬼火,那人吓的不知所错,此时一个披发女鬼猛地一下横在他的面前,露出狰狞的面目,张开双臂做着拥抱的样子,挡住了他的去路。他想大声喊又不敢出声,忽然想起曾有人说过,鬼最怕黎明时分,他灵机一动,壮着胆子学了一声公鸡叫,那披发鬼倏地蓝光一闪不见了……”人群里鸦雀无声,人们倒吸着一口凉气。我听的毛骨悚然,双眼紧闭,屏住呼吸,一下子畏避在外婆怀里,一动也不敢动。外婆热得汗流浃背,用芭蕉扇猛拍打着我的后背,抱怨地说:“你这孩子天生胆子小,你偎在俺这个的怀里。你想把俺热死呀,快到那边看看,那边有小朋友捉知了。”外婆用手指着一片冒着一堆篝火的树林子说。不知哪来的勇气,我兴奋的一骨碌爬,飞也似的跑过去。共2页,当前第1页12 虎子哥哥热情的把火柴递给我说:“小姑娘,看看你的胆量。”我毫不示弱随即抽出一根,噌的一划,一束小火像毛笔头似的,在夜色下那么夺目。我极快的扔到一堆麦秸上,霎时间,烘烘的火苗拔起地面足有二尺多高,几米开外都能把人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,其他几个小伙伴用脚吃力地踹着树干,树头无奈的摇晃着。知了吱吱地叫嚣着在树头上俯冲下来,像失事的小飞机一样落在火苗上,亮地上。我们巡视着亮光处把知了捡起,残忍的把翅膀拽下,扔进水桶里,知了在水桶里发出沉闷而绝望的泣叫声。看到知了怪可怜的,偶尔拣起一只撩在掌心里,它就会蠕蠕的爬动,憨憨的转悠,爪子挠的手心麻酥酥的,让人惬意极了。 累了我们便找了一块斜坡,侧棱着身子休息。看着半桶收获,望着一轮圆月,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成就感早已写满了汗淋淋脏兮兮的小脸上。那个孩子头儿虎子哥哥像个带班长似的站在人群中,两手斜插在腰间,吩咐道:“今晚的知了不用分份了,我提回家去,负责腌好,明早给你们炸熟,你们只管拿着窝窝头来我家吃就可以了。对了,还有这个城市小妞子的一份,有劳就有得吗,你别忘了去我家吃呀,认识我家吗?记住我家的大门口前种着一棵芙蓉花树。”“谢谢哥哥。”我礼貌的回敬道。 不知那个华华姐姐见我受宠感到嫉妒还是调皮,一幅半阴半晴的表情冲我说到:“你这城市来的人,穿得怪洋气的,我考考你,知道为什么猫头鹰睡觉时,一只眼睁着,一只眼闭着吗?”没等我开口,不知谁抢着说:“我知道,是因为让淘气的孩子用弹弓打瞎了一只眼,所以那只眼就闭上了。”华华姐姐斜视着说话的人:“谁让你帮腔了?我问这个城市人,你也是城市人吗?你身上穿着洋布褂子了吗?瞧你那个的脏摸样。”那个小哥哥受了委屈,把脑袋扭成了豆芽状,蹲在地上一声不吭。“我再问你,你知道月亮里面有什么吗?”我怯生生羞答答的说:“我听妈妈说过,月亮里面有吴刚,嫦娥,还有玉兔,还有……”没等我说完一个小伙伴反驳说:“你说的不对呀,月亮只不过是一块烙熟的大饼糊在天上,有时天狗馋了,就会吃掉一部分。月亮就像镰刀了。”“谁问你了?多嘴驴。哼。”华华姐姐像个罢课的老师,气得屁股一扭,甩着大辫子幻术般的消失在夜色里。接着,小伙伴们又兴高采烈的聊起了其他的话题,蜜蜂最喜欢在什么花上采蜜呀,蝴蝶的翅膀有多少种颜色呀,蜻蜓喜欢在什么天气出来飞舞呀,哪块田地里的蚯蚓多呀,还有谁谁谁在哪一天爬树掏了多少鸟蛋呀……讨论的话题真是五花八门,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,舌枪唇战,常常是挣得面红耳赤,不分输赢。 这时,一阵凉风掺杂着大人们呼喊我们乳名的声音由远而近,看到树下乘凉的人也所剩无几了,我们这才忽然想起该回家睡觉了。于是孩子头儿虎子哥哥提起水桶,向我们打了一个“走”的手势。我们在路边的槐树上摘下葱绿的叶子,折叠起来捻成哨子,含在嘴里,一边走一边尽情的吹着,于是,那清脆的箫声就永远的挂在了枝头上。那晚,我躺在外婆家的大土炕上,睡梦中的我一直在笑,以后才听说,那晚的笑声和呓语把外婆吵醒了好几次。 |